“宋魏作战部署及谋议”
在宋文帝元嘉七年,即魏太武帝神䴥三年(430年)三月,当魏大举伐柔然之役告一段落之际,月初二日,文帝下诏北伐。其进军部署如下:
首先,右将军到彦之率领安北将军王仲德、兖州刺史竺灵秀等五千甲士组成舟师,自淮泗入河。
其次,骁骑将军段宏带领八千精锐骑兵,直指虎牢,而豫州刺史刘德武则领兵一万作为后续支援。
再者,后将军长沙王义欣(道怜之子)率领三万军队负责监督征讨诸军事,并进驻彭城以作为各路军队的声援。
最后,前南广平太守尹冲被任命为司州刺史,准备接收洛阳。游击将军胡藩则驻守广陵,行州府事,以镇守后方。
当时,由于赫连定已收复长安(元嘉五年三月),因此宋国西北边防无忧。不久之后,宋军还与赫连定联手进攻魏国。
宋当部署上项进军时,先遣殿中将军田奇使于魏,告魏帝曰:“河南旧是宋土,中为彼所侵,今当收复旧境,不关河北。”魏太武帝大怒曰:“我生发未燥,已闻河南是我地,此岂可得?必若进军,今当权敛戍相避,须冬寒地净,河冰坚合、自更取之。”
是月,魏南边诸将表称宋人将入寇,请兵三万,先其未发逆击之,足以挫其锐气,使不敢深入;因请并悉诛河北流民在境上者,以绝其向导(魏当时南边诸戍与宋接境者为:碻磝——今山东省茌平县西南滑台–今河南省滑县,虎牢–今河南省汜水县,洛阳。其西南则以蒲阪与夏主赫连定所据之长安对峙)。太武帝使公卿议之,皆以为当然。崔浩独曰:“不可,南方下湿,入夏之后,水潦方降,草木蒙密,地气郁蒸,易生疾疠,不可行师,且彼既严备,则城守必固;留屯久攻,则粮运不继,分军四掠,则众力单寡,无以应敌,以今击之未见其利。彼若果能北来,宜待其劳倦,秋凉马肥,因敌取食,徐往击之,此万全之计也。朝廷群臣及西北守将,从陛下征伐,西平赫连,北破蠕蠕,多获美女珍宝,牛马成群,南边诸将闻而慕之,亦欲南钞,以取资财,皆营私计,为国生事,不可从也。”太武帝从之。诸将复表南寇已至,所部兵少,请简幽州以南劲兵助戍,及就漳水造船,严备以拒之;公卿又皆以为宜如所请,欲遣骑五千,并署司马楚之、鲁轨、韩延之等为将帅(楚之事,已见前章。鲁轨、韩延之等,于宋篡晋时奔后秦;后秦亡,复奔魏),使招诱南人。崔浩又曰:“非长策也!楚之等皆彼所畏忌,今闻国家悉发幽州以南精兵,大造舟舰,随以轻骑,谓国家欲存立司马氏,诛除刘宗,必举国震骇,惧于灭亡,当悉发精锐,并心竭力备北境,则我南边诸将无以御之。今公卿欲以威力却敌,乃所以速之也,张虚声而招实害,此之谓矣。故楚之之徒,往则彼来,止则彼息,其势然也。且楚之等皆纤利小才,止能招合轻薄无赖,而不能成大功,徒使国家兵连祸结而已。昔鲁轨说姚兴以取荆州,至则败散(事在东晋义熙十二年),为蛮人掠买为奴,终于祸及姚泓,此已然之效也。”太武帝以公卿此议,与其“须冬寒地净,河冰坚合,自更取之”之作战方针相适合,乃不以浩此言为然。浩复借天时不利魏用兵为言,且曰:“夫兴国之君,先修人事,次尽地利,后观天时,故万举万全。今刘义隆新造之国,人事未洽,灾异屡见,天时不协,舟行水涸,地利不尽,三者无一可而义隆行之,必败无疑。”盖崔浩之意,仍待“秋凉马肥”然后进击也。太武帝乃两策兼用之,仍先集兵以备边防,阻宋兵之深入,然后待秋凉马肥,河冰坚合之后进击之之策,乃即诏冀、定、相(相州治邺)三州造船三千艘,简幽州以南戍兵集于河上以备之。又使平南大将军丹阳王大毗屯河上(今河北省大名县及山东省聊城县间);以司马楚之为安南大将军封琅玡王,屯颍州(许昌东北);旋又命大鸿胪阳平公杜超(密太后之兄)为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、太宰,进爵阳平王镇邺,为诸军节度。(上引《魏书》卷三十五《崔浩传》)以上,魏对宋之作战筹谋,可谓甚为周到。
到彦之军北伐 宋军前方统帅到彦之率水师自淮入泗,因泗水涸竭,日行才十里,自四月至七月,始抵须昌(今山东省东平县西北),然后乃溯河西上。魏太武帝此时,以碻磝、滑台、虎牢、金墉四镇兵少,乃依其上项作战指导计划,命四镇之兵悉数北渡以大河为守。是月初四日,魏碻磝戍兵开始北撤,十四日滑台戍兵亦去,二十六日洛阳、虎牢戍兵,亦皆弃城而去。于是到彦之乃分遣朱修之守滑台,尹冲守虎牢,建武将军杜骥(预玄孙)守金墉,其所率诸军则进屯灵昌津(即延津,今延津县北),列守大河南岸,西及于潼关。到彦之此种分散兵力列守大河南岸东西二千里之防线,虽准文帝“不关河北”之旨,实亦显示其在用兵上之无能也。故当宋诸军皆喜于收复司、兖二州时,王仲德独忧之曰:“诸贤不谙北土情伪,必坠其计。胡虏虽仁义不足,而凶狡有余,今敛戍北归,必并力完聚(集中兵力);若河冰既合,将复南来,岂可不以为忧乎?”
八月,魏果然开始反攻。是月初旬魏遣冠军将军安颉,督护诸军以击到彦之。是月十二日到彦之即遣裨将吴兴姚耸夫渡河攻冶坂(津名,在今河南省孟县西南孟津之西),与颉战,耸夫兵败,死者甚众。二十四日,魏又遣其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,与丹阳王大毗兵会合,屯于河上,准备大举南渡进击也。
正当魏宋大军隔河对峙,魏准备秋深马肥大举南攻之时,是年九月初六日夏主赫连定亦开始遣将攻魏之鄜城(今陕西省洛川县东南七十里),并遣使于宋,约合兵灭魏,共分其地。魏太武帝闻之,乃集群臣谋议战策,当用崔浩之谋,自统帅大军击夏,而使安颉等攻宋(崔浩之谋及击夏之事,已详前章第五节)并使克复碻磝、滑台、虎牢、洛阳等戍,以固南边之防。盖到彦之是时在大河南岸“东西列守,迳二千里,一处不过数千,形分势弱”(崔浩语见前章),故太武帝敢于使安颉等进击之也。
十月,到彦之、王仲德以魏军将南渡,乃除松河置守外,俱还军以保东平(郡治须昌,今东平县西北)。是月二十二日魏将安颉开始自委粟津(洛阳县东北)渡河攻金墉,时文帝使姚耸夫将千五百人取大钟于洛水(刘裕灭秦时,迁其钟虞于江南,有大钟没于洛水)。杜骥守金墉,欲弃城走,但恐获罪,乃使入绐耸夫曰:“金墉城已修完(金墉城不治已久),粮食亦足,所乏者人耳。今虏骑南渡,当相与并力御之,大功既立,牵钟未晚。”耸夫从之,既至,见城不可守,复引兵去,骥遂亦南遁。是月二十三日,安颉遂拔洛阳,杀宋将士五千余人。杜骥还报于文帝曰:“本欲以死固守,姚耸夫及城遽走,人情沮败,不可复禁。”文帝大怒,因诛耸夫于寿阳。
是时,魏东平方面河北诸军亦集中于七女津(东平西北岸)将渡,到彦之遣裨将王蟠龙溯流夺其船,但为魏将杜超等击破斩之。时安颉与其龙骧将军陆俟,则进攻虎牢,是月二十八日又克之,尹冲及荥阳太守崔模,皆降于魏,于是宋之河南防线崩溃。十一月初十日宋文帝以战局危急,乃加征南大将军檀道济都督征讨诸军事,率众急进驰援。是月十二日魏寿光侯叔孙建、汝阴公长孙道生等遂率大军渡河,时到彦之又得洛阳、虎牢陷落,诸军相继奔败之报,乃欲引兵南走。殿中将军垣护之以书谏之,以为:“宜使竺灵秀助朱修之守滑台,自率大军进拟河北。且曰昔有人连年攻战,失众乏粮,犹张胆争前,莫肯轻退;况今青州丰穰,济漕流通,士马饱逸,威力无损,若空弃滑台,坐丧成皋,岂朝廷授任之旨邪?”彦之不从。彦之又欲焚舟步走,王仲德曰:“洛阳既陷,虎牢不守,自然之势也(兵力单薄)。今虏去我犹千里,滑台尚有强兵,若遽舍舟南走,士卒必散;当引舟入济,至马耳谷口(即马耳关在今山东省历城县境),更详所宜。”时彦之适目疾发,且将士疾疫,乃仍不用仲德之言,引兵自清入济。,南至历城,焚舟弃甲,步趋彭城。竺灵秀亦弃须昌,南奔湖陆(今山东省鱼台县东南六十里),于是宋军全线奔溃,青兖二州大为扰攘。(上二段引《宋书》
卷五十《垣护之传》)
到彦之军已退,于是魏兵进攻济南,济南太守萧承之仅数百人拒之。旋魏兵大集,承之使偃兵开城门,示强以待之,魏军疑有伏兵,遂引去,而转兵南侵。是月十六日,魏将叔孙建攻竺灵秀于湖陆,灵秀军大败弃军而走,死者五千余人。建于大破灵秀军后,还屯范城(今山东省范县东南二十里)。十九日魏将安颉等亦自荥阳攻滑台。是时魏太武帝正击破夏之安定,乃以叔孙建都督冀青等四州诸军事,使相机经略之。